艺术家如何修复创伤？

Marina Abramović《Ecstasy II》，2012年
苦难的生活往往与伟大的艺术如影随形，触目的疤痕常与难忘的过往相伴相生。颓丧与挫折，会在每个人的生活中不断上演；不公与压迫，似乎在不同时代的不同角落屡屡发生。今天，时尚芭莎艺术带你探索艺术家如何通过创作回应难言的痛苦、修复精神的创伤。

当你最心爱的Prada羊毛大衣上的纽扣脱落时，你或许会拿出线针将纽扣缝回去；当你的手机不小心掉进水里，你可能会立刻将手机放入米罐里，让米吸走积水。

日常生活中，我们不断地在修复破碎与损害。然而，如果需要修复的破损超过常人所能，如气候变化、海洋污染、军事冲突、社会暴力，我们该如何面对？艺术家们有能力修复它们吗？团体的力量有机会修复它们吗？

Francesca Woodman《My House》，摄影，2009年
位于西班牙安科尔多巴市（Córdoba）的C3A当代艺术中心与著名慈善家兼收藏家Francesca Thyssen-Bornemisza创建的艺术基金会TBA21合作，由后者的艺术总监Daniela Zyman策划，从TBA21的收藏中挑出作品，在C3A当代艺术中心举办了一场以“修复——新土地可能生长的地方”为主题的展览。该展从今年四月中旬持续至明年三月底。

“修复——新土地可能生长的地方”展览现场

参展艺术家既包括国际闻名的Marina Abramović、Shirin Neshat、Olafur Eliasson，也包括年轻一代的Gabriel Chaile、Courtney Desiree Morris。巴西艺术家Ernesto Neto与亚马逊Huni Kuin原住民联合创作的Kupixawa大型集会帐篷亦会展出。艺术家们探讨了不同的创伤以及不同的修复方式。

AMGordo《Quien es el》，2014年

Bengolea《LightningDance》，2018年

TBA21由Francesca Thyssen-Bornemisza于2002年创立，以艺术结合环保、科学等跨领域为宗旨，试图通过艺术家的视野及方法，为生存与环保危机提供新的可能。正因如此，有许多TBA21的收藏是艺术家为场馆特别创作，或与TBA21合作完成。

“修复——新土地可能生长的地方”展览现场通过“共享学习”进行修复
2015年，TBA21与长期合作的艺术家Olafur Eliasson携手，创立了“绿灯工作坊”（Green Light）。该项目是对彼时难民危机的响应——在欧洲，有大量的寻求庇护者，许多国家最初敞开门户，随后突然关闭所有边界；这些寻求庇护者被送入难民营，没有工作许可、没有与当地居民互动的机会，处于被孤立状态。
因此，TBA21与Eliasson共同研究如何从艺术的角度帮助他们，包括如何为其提供讲习班、语言班和法律支持等。该项目在五个地方进行，第一站是维也纳，第二站在威尼斯，并且是在双年展期间于主题馆内举行。

“绿灯工作坊”项目现场，2016年
“绿灯工作坊”引导寻求庇护者通过回收材料制作Eliasson所设计的灯，再以每盏灯250欧元的价格进行售卖，收入全部属于工作坊。如此，寻求庇护者不再被孤立，并有机会与当地社区互动，甚至成为自己社区内的指导，以帮助其他人——TBA21将此过程称为“共享学习计划”。

“绿灯工作坊”项目现场，2016年
此外，“绿灯工作坊”还开设了电影制作讲习班，毕业生必须拍摄一段影片，告诉家乡的人自己所在何处、在做何事，并分享对日常生活的感受。展览“修复——新土地可能生长的地方”呈现了部分绿灯装置，以及参加电影制作工作坊毕业生们拍摄的作品。

借由“馅饼烤炉”完成修复 Gabriel Chaile来自阿根廷北部城市San Miguel de Tucumán，一个相当贫穷的地区。这位拥有西班牙、非洲和当地原住民血统的艺术家，常采用与哥伦布前文化相关的材料、形式和原型符号，进行幽默且充满诗意的创作。

“修复——新土地可能生长的地方”展览现场
在拉丁美洲，成为艺术家需要富裕的家庭背景。但Chaile不同，他坚持和社区保持亲密联系，用身边亲人的形象来塑造烤炉雕塑，通过廉价、简易的材料承载社区记忆。他所制作的烤炉不仅是艺术作品，还可以用来烤面包和制作西班牙馅饼。

“修复——新土地可能生长的地方”展览现场
Chaile选择泥巴作为材料不仅因为它很便宜，也因为其可修复性。泥巴多孔，易被侵蚀、老化，但也容易被修复。Chaile的作品同样处于不断退化和修复的过程中。值得强调的是，世界上没有一劳永逸的“修复”，它必须是持续反复的过程，而非某个象征动作。

“修复——新土地可能生长的地方”展览现场

邀请“海洋女神”协助修复 

Courtney Desiree Morris《Sopera de Yemaya》，2020年
美国艺术家Courtney Desiree Morris在“修复”行为上极富雄心，她邀请海洋女神叶玛雅（Yemaya）帮助修复种族主义、不平等、暴力和海洋污染。叶玛雅是萨泰里阿教（Santería）中的一位神。萨泰里阿教则源于西非的约鲁巴宗教（Yoruba），由被奴役的非洲人带入美洲后，在加勒比地区与美国南部盛行。
叶玛雅名字的大意是“孩子像鱼一样多的母亲”，象征其无穷的繁殖力和丰富的生命力。她是海洋女神，也是妇女守护神，尤其是孕妇。其信者通常以舞蹈和颂歌等方式来祭拜她。

Courtney Desiree Morris《Sopera de Yemaya》，2020年
Morris在此次展览中带来了录像装置《Sopera de Yemaya》，其中包括一个祭坛装置与一段行为艺术。2020年，Morris首次接触TBA21，由Thyssen-Bornemisza主动联系。后者希望在疫情期间为艺术家伸出援手。当时，Morris已怀孕三个月，于是她想到利用叶玛雅作为主角创造一系列带有仪式性的作品。

“修复——新土地可能生长的地方”展览现场
最初，这些作品探讨了如在疫情期间，“成为一位母亲”意味着什么。此后，乔治·弗洛伊德被明尼阿波利斯（Minneapolis）警察杀害的新闻曝出，作为非裔美国人，弗洛伊德之死加深了Morris对美国根深蒂固的种族主义及暴力恐怖的忧虑。她担心即将出生的下一代将不知如何去关爱、保护尚未出生的孩子。许多黑人母亲必须面对失去孩子的哀痛，而针对黑人的种族暴力或将持续下去。通过创作，Morris将自身悲痛延伸到大自然的一草一木，从陆地生物到海洋生物。

“修复——新土地可能生长的地方”展览现场
展览开幕当天，Morris装扮成叶玛雅，带领一群歌手从科尔多巴旧城区的桥头开始，越过瓜达尔基维尔河（River Guadalquivir），一直走到C3A当代艺术中心。行至艺术中心门口，“叶玛雅”开始发泄怒火，并大声责备水资源污染。
“凶猛”是叶玛雅的性格之一，如果你不尊重她或伤害其孩子，她就会狂怒。但另一面，叶玛雅也同时具有滋养万物的温柔能量，以及修复创伤的能力。 

“修复——新土地可能生长的地方”展览现场然而事实上，即使是神也不见得有能力修复海洋、化解纠纷、消灭种族歧视。艺术家当然不是神，但可以用不同方式，从政治、文化和精神上引导观众化解过去的错误，为未来提供新的可能。
有些艺术家从身体的节奏、精神的净化和语言的表达出发，有些则将他们的关怀指向土地、环境和各自所在的社区。社会正义和环境正义相互纠缠、相互鼓励，此次展览中涉及的艺术家通过艺术，为这些纠缠提供了新的视角与再生的能力。 

“修复——新土地可能生长的地方”展览现场

策展人Zyman建议，“修复——新土地可能生长的地方”应该是一个社区和联盟的项目，必须在造成创伤的现实系统上下功夫，而不能仅靠个人的转变，也不应该局限于人的利益，而必须以创造性和有意识的方式来重新组合被破坏的人类、非人类和整个地球生态。

文章来源：时尚芭莎艺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