独家专访挪威国立博物馆:在争议中壮大

博物馆的建筑是否必须标新立异?闭馆期如何维系与观众的联系?可持续性与发展需求如何平衡?这些都是围绕博物馆与美术馆的恒久话题,也是当下集中在挪威国立博物馆(The National Museum of Art, Architecture and Design)身上的争议。从一座博物馆的当下处境,我们或许可以窥见该领域所面对的共同困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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挪威国立博物馆,摄影:Iwan Baan. Images courtesy of the National Museum of Norway.
博物馆的建筑是否必须标新立异?闭馆期如何维系与观众的联系?可持续性与发展需求如何平衡?这些都是围绕博物馆与美术馆的恒久话题,也是当下集中在挪威国立博物馆(The National Museum of Art, Architecture and Design)身上的争议。从一座博物馆的当下处境,我们或许可以窥见该领域所面对的共同困境。

01

内外之争

博物馆建筑的内外之争始终存在,基于特定情况,内外的重要性常常有所倾斜。外形的独特有时为一座博物馆及其所在城市带来超乎想象的巨变,毕尔巴鄂古根海姆(Bilbao Guggenheim)就是最典型的案例——弗兰克·盖里(Frank Gehry)的解构主义建筑为一座城市带来经济复苏,但其张牙舞爪的外观也与馆中的艺术品针锋相对。

而朴素经典的设计在视觉上虽无强烈的吸引力,却也往往意味着舒适且多样化的内部空间。博物馆建筑外形的耸人与其内在空间使用感受究竟如何平衡?这也是挪威国立博物馆当下面临的争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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挪威国立博物馆,摄影:Iwan Baan. Images courtesy of the National Museum of Norway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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毕尔巴鄂古根海姆博物馆 ©Guggenheim Museum Bilbao.

该馆自2013年开始翻新,耗资近5亿英镑(约合人民币40亿元),原计划于2020年重新对外开放,但最终于2022年6月11日开幕。批评家对此口舌不断——主要集中于过高造价、超时工期所对应的新建筑过于“普通”。相较于同在挪威奥斯陆近两年开幕的其他博物馆——蒙克博物馆(Munch Museum) 是一座少见的垂直建筑,顶部随性地一歪,颇具个性;基斯特弗斯博物馆 (Kistefos)的新空间“Twist”(扭曲)由知名建筑事务所BIG设计,建于河流之上,兼具桥梁功能,中部90°的旋转独具特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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挪威国立博物馆,摄影:Iwan Baan. Images courtesy of the National Museum of Norway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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蒙克博物馆,摄影:Einar Aslaksen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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基斯特弗斯“Twist”画廊,摄影:Laurian Ghinitoiu

而挪威国立博物馆的新建筑外观整体为灰色低楼层,确实显得“经典而保守”。1.3万平方米的展览空间使其成为北欧地区最大的艺术博物馆,亮点是顶部的“Light Hall”(光之大厅),该房间展览面积达2400平方米,高7米,长130米,900盏节能灯和可调节LED灯构成照明系统,外墙由大理石玻璃制成,夜间光照在数英里外依然可见。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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挪威国立博物馆,摄影:Iwan Baan. Images courtesy of the National Museum of Norway.

这 座 建 筑 由 德 国 建 筑 公 司Kleinhues+Schuwerk操刀,该团队向来重视建筑的耐用、牢固等可持续品质。在该项目中,所有设计都以低碳排放与可持续为重要标准,在与《时尚芭莎》记者的对话中,馆长卡琳·欣德斯博(Karin Hindsbo)介绍道:“相比于使用便宜的、只能用20年的材料,我们选择的都是可持续时间较长的,一切奔着300年的目标。因为我们的收藏不仅为自己,也要为子孙后代考虑。”同时,馆外意外地没有机动车停车场,而设置了自行车停车场,这意味着观众和工作人员都被鼓励使用公共交通工具前来。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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挪威国立博物馆,摄影:Iwan Baan. Images courtesy of the National Museum of Norway.

从奥斯陆鸟瞰图中寻找挪威国立博物馆,它在海湾一片灰色的建筑群中并不显眼,只有到了夜间,Light Hall中散发出的暖光才使其成为视觉焦点。“这不是一座想要表现自己的建筑,而是试图隐藏自己、融入环境、容纳展览、衬托藏品的建筑。”博物馆开幕后会种植植物覆盖外墙,在屋顶铺设草地,植物的生长将助益于博物馆的整体观感,并随着季节变化产生色彩变化。而要真正检验这座建筑是否名 副其实,或许还要等到正式开幕。“我们永远无法在进入一座建筑前对它下定论。”这是馆长对博物馆建筑的态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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挪威国立博物馆,摄影:Iwan Baan. Images courtesy of the National Museum of Norway.

02

分合之变

挪威国立博物馆的重建不仅是建筑的翻新,更是建筑博物馆(Museum of Architecture)、装饰艺术与设计博物馆(Museum of Decorative Arts and Design)、当代艺术博物馆(Museum of Contemporary Art)和国家美术馆 (National Gallery)四所机构的合并。2003年,挪威议会召开会议并在同年决定成立新国立博物馆,将四所组成机构改造、合并成一家拥有多部门的博物馆,随后于2010年组织了一次国际建筑竞赛,并选定了现在的设计方案。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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挪威国立博物馆收藏展展览现场 ©Iwan Baan

现任馆长欣德斯博于2017年上任,彼时正值新博物馆建筑开始地面建设,大规模合并让馆方工作人员也措手不及。当时,所有人都仍在为从前的机构工作,突然间需要将过去四家分开的机构合并为一个整体,“这是最大的难点”。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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挪威国立博物馆馆长卡琳·欣德斯博,摄影:Ina Wesenberg

机构的合并意味着藏品、社群、所有权等一切内容的合并,过于庞大且门类丰富的藏品对策展是一项挑战。针对艺术、建筑、设计和手工艺等不同门类的藏品,馆方不仅打破了视门类为界限的分类方法,还对不同门类藏品的具体展示方式保有区分。“人们体验一件家具和一幅画的方式必然是不同的”,合并后的国立博物馆维持着致力于不同门类的研究团队,针对特定主题在整体中保持细分,发挥每个团队的专长。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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挪威国立博物馆收藏展展览现场 ©Iwan Baan

此举在参观体验上引发了另一争议:当一所博物馆的容量过大,参观者的负担也将加重,这是好事吗?我们以“只有两小时参观时间,在国立博物馆可以看到什么”的形式询问馆长,她将访客比作“游泳者”:“有人选择浮在水面快速漂流,有人则选择深潜。

在国立博物馆,你当然可以走马观花地快速浏览所有房间,也可以找到一个感兴趣的点深入研究。例如在蒙克之屋(Munch Room)中,我们提供了一系列与藏品相关的研究供参观者学习。”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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爱德华·蒙克《呐喊》(The Scream),纸板蛋彩及油画,91×73.5cm,1893年,摄影:Borre Hostland ©Nasjonalmuseet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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爱德华·蒙克(Edvard Munch)《持烟自画像》(Self-Portrait with Cigarette),布面油画,110.5×85.5cm,1895年,摄影:Borre Hostland ©Nasjonalmuseet

新挪威国立博物馆拥有约40万件藏品,超过5000件将在馆中展示,而无法展示的藏品则被保存在顶级现代化存储设施中,并通过数字化和借出展览的方式尽可能与大众接触。

在新馆建设的八年中,该馆完成了超过4.7万件藏品的数字化及相关研究、故事的分享;2021年又通过借出展览的方式完成了一系列名为“艺术品回家”(Art Is Coming Home)的藏品旅行项目:油画《哈当厄峡湾的新娘游行》(Bridal Procession on the Hardangerfjor)在全国14个“意想不到”的站点巡演,包括教堂、餐厅、码头、幼儿园、酒吧等,最后甚至来到了军营和监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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汉斯·古德&阿道夫·提德曼得(Hans Gude & Adolph Tidemand)《哈当厄峡湾的新娘游行》,布面油画,130×93.5cm,1848年 

项目的另一部分则将特定藏品送至与它有关联的地点,覆盖挪威全国16个站点,例如莫奈的作品《科尔斯山》(Mount Kolsaas)被送至桑维卡(Sandvika)展出,这正是该作1895年完成的地点;哈利特·贝克尔(Harriet Backer)的作品《蓝色屋内》(Blue Interior)则被送至艺术家的家乡霍姆斯特兰德进行展出……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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哈利特·贝克尔《蓝色屋内》,布面油画,84×66cm,1883年,摄影:Borre Hostand ©Nasjonalmuseet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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安娜-伊娃·伯格曼(Anna-Eva Bergman)《蓝》(Blue),33.1×41.2cm,布面油画,1951年 ©Nasjonalmuseet

03

未来之眼

挪威国立博物馆开幕后迎来的首场展览以“我叫它艺术”(I Call It Art)为主题,囊括150位当代艺术家的作品,而这些艺术家原本都不在馆藏之列。由于开幕延迟,部分作品在近两年才被纳入馆藏。“博物馆开幕只有一次,我们希望利用这个机会对挪威艺术表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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挪威国立博物馆展览现场 ©Iwan Baan

博物馆的研究者与策展人在挪威各地行动——参观工作室、搜寻艺术家,在这一过程中将过去遗漏但实则高质量的作品加入展览。“这是一个实验,检验脱离藏品后的展览,大众将作何反应;同时也映射了艺术史书写中的现象——尽管你尝试做到最好,但仍遗漏了很多重要的艺术家与作品。我们希望人们可以由此反思:博物馆到底是怎样的,以及为何要对这里的一切保持批判性目光。”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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挪威国立博物馆展览现场 ©Iwan Baan

首场展览的目标受众聚焦在19-25岁的青年,即通常对博物馆不太感兴趣的人群。吸引年轻群体几乎是世界各地博物馆共同面对的难题,馆长给出的建议是:“给年轻人观看的东西不能印刷在一张报纸上,而要放在TikTok里。”所以从展览的标题 开始,馆方就将受众的特点考虑其中。“如果想真正触及一个群体,需要让他们在活动中感觉像在家一样。在策划过程里,我们必须把对观众的考虑放在前期,而不是等活动策划好后才想起他们。”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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巴勃罗·毕加索(Pablo Picasso)《咖啡馆里的可怜夫妇》(Poor Couple in a Café),布面油画,81.8×65.6cm,1903年,摄影:Borre Hostand ©Nasjonalmuseet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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皮埃尔·博纳尔(Pierre Bonnard)《风景中的女子》(Woman in a Landscape),布面油画,100.5×249cm,1914年,摄影:Borre Hostland ©Nasjonalmuseet

新馆开幕后的另外两个展览重点则是女性艺术与萨米艺术(Sami Art),博物馆近两年每年约有2500万挪威克朗(约合人民币1800万元)用于藏品扩充,这也是未来扩充藏品的两大方向。收藏、展示女性艺术家的优秀作品是一项有难度的工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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挪威国立博物馆展览现场 ©Iwan Baan

“例如你想收藏一位19世纪女性艺术家的作品,会发现无法通过拍卖行直接购藏,因为她的作品没有进入市场流通。我们只能做大量研究,不断深挖直至得到这些作品。”萨米艺术是北欧民族艺术,该民族在挪威北部及北欧其他国家均有分布,但相关作品在目前的收藏中明显不足,因而得到格外关注。开幕后,萨米艺术将被整合为收藏的一部分,而不再仅仅作为“异域风情”来展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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挪威国立博物馆展览现场 ©Iwan Baan

挪威国家博物馆的合并只是北欧地区的缩影,更大的合并正在进行——不仅在挪威,也在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等其他地区。北欧很多小型博物馆因员工数量有限,在服务和专业性方面难以跟进新需求,机构间的合并是有效的解决方法。一所“国立”博物馆不仅需要具备传统收藏、研究、展示及教育的功能,同时要在国际化的语境中展示本土艺术,并让更广泛的本地公众与人口群体接触到国际艺术,在改革之中也必须扮演先锋角色。合并的争论必然存在,而挪威国立博物馆是此举的“食螃蟹者”。 

面对近期开幕的新国立博物馆,馆长表示它将为观众带来全新的体验。“不只是博物馆的相加——更庞大、更完善的团队,更先进、丰富的设施,跨学科工作带来的全新视角与知识体系,都将对国立博物馆未来的收藏管理提供帮助,而对藏品的全新叙述方式也将为挪威和国际观众带来惊喜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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独家专访Q&A

挪威国立博物馆

卡琳·欣德斯博馆长

BAZAAR:在馆藏中,时尚类藏品扮演着怎样的角色? 

卡琳·欣德斯博:时尚是本馆收藏的重要领域,我们有来自前装饰艺术与设计博物馆的服装藏品,也有来自皇室的服装藏品。从历史上看,时尚、服装一直嵌入我们的博物馆中,将服装与历史事件结合会帮助我们得到一些新的认识。 

BAZAAR:新馆开幕后,时装会参与到展览中吗? 

卡琳·欣德斯博:新国立博物馆将有一个特别展览展示20世纪初的时装,它们来自两位受欢迎的挪威王后——莫德王后(Queen Maud)和索尼娅王后(Queen Sonja),这两件礼服将面对面进行展示。

文章来源: 时尚芭莎艺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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